一个高功能自闭症女孩的职场历险记
《非常律师禹英禑》
《非常律师禹英禑》(或译:《奇怪的律师禹英雨》),一部以自闭症谱系障碍为背景的韩剧,最近小小地火了一把。
女主禹英禑,阿斯伯格人士,一名刚步入职场的新人律师,首尔大学法学院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也是一个在工作中屡屡碰壁、行为举止奇怪的“问题”少女。
画风清新,情节治愈,《非常律师禹英禑》的收视一路走红,拥有反差萌的可爱“小鲸鱼”禹英禑俘获了很多人的心。但它讲述的不仅仅是一个“天才自闭症律师”的故事......
5岁会背《刑法》的“天才”律师
禹英禑5岁的时候,被诊断为自闭症谱系障碍。
她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由父亲抚养长大。5岁了还不会说话,不理人,喜欢把乐高零件在地上摆成一排,盯着各种鲸鱼的玩具或模型发呆,还经常发脾气哭闹。
从医院确诊回家,禹英禑和父亲在楼下遇到脾气暴躁的房东,父亲和房东发生了争吵并被房东打伤。受到刺激的禹英禑开口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不是任何简单的词汇,而是《刑法》中有关“伤害罪”的处罚条例。
禹英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法学生,因此家里堆满了各种法律书籍。他惊讶地发现,禹英禑几乎背下了整本《刑法案例集》。
父亲大喜过望,高兴的不是女儿具有特别的法律天赋,而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和她“一起参与”的事情。在禹英禑发脾气的时候,父亲如果念法律条文给她听,禹英禑就会乖乖安静下来。法律成为了父女俩交流和联结的纽带。
禹英禑就这样泡在法律的环境中长大了,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首尔大学,并在法学院里获得了“反一禑(反正第一名都是禹英禑)”的称号。
但毕业后的禹英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找到工作,因为患有自闭症谱系障碍,言语和行为看上去都有些怪异,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并没有能与客户沟通、出庭和公开辩护的能力。
“她不具备良好的社交能力和辩论技巧。”
“她无法和委托人面谈,也无法站上法庭辩护。”
“一个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好的人。”
……
禹英禑就这样在家待业了半年多,终于收到一家律所发来的录取信。她的职场历险开始了。
障碍和能力,哪一个更重要
早起穿上父亲送的特意剪掉了所有标签和线头的职业外套,吃了父亲亲手做的食材一目了然的紫菜包饭,戴着耳机倒了几趟地铁,在同事的帮助下艰难地通过了大楼旋转门,禹英禑终于来到了工作的地方。
禹英禑的上司并不知道今天会有新人报到,匆忙从抽屉里翻出她的履历。禹英禑发现,上司手里拿的她的履历只有一页纸,而原本应该有两页,第二页上写着她有自闭症谱系障碍的情况。
她于是主动告知对方:我有自闭症谱系障碍。
上司感到很惊讶,立即找到律所代表询问:为什么要招一个有身心障碍的人进来?还撕掉了她履历里有关自闭症的说明?
代表的回答是,不应该先入为主地代入她的障碍,而因此忽视了她的能力。
此时的上司却认为,不应该因为她具备一定的能力,就忽视她的障碍。律师是一项需要与人打交道的职业,这对有社交障碍的禹英禑来说很难胜任。
持着怀疑的态度,上司和代表做了个约定:让禹英禑去处理一桩案件,测试她的能力。做得好就证明她能够胜任,是上司对她存有偏见;做不好就让她走人。
在案件的推进过程中,上司慢慢发现,正是因为禹英禑自闭症的特质,她在看待问题的时候往往有独特的视角和观点。而这种独特,可以给团队带来新的思考和体验,弥补常态化思维的不足。
上司逐渐转变了对禹英禑的看法。禹英禑还是那个禹英禑,她的障碍依然存在,但上司和同事给予了她更多的包容、支持和理解,和客户沟通的时候帮她解释和分担,在法庭上尽力协助她辩护,于是她得以在更好的环境中,更快地成长起来。
“一类人”中的不同个体
身为一名自闭症谱系障碍人士,禹英禑要面对的偏见很多,因为她的障碍而否定她的能力只是其中一种。
在这部剧的第三集,也就是禹英禑遇到的第三个案件里,提到了大众对于自闭症的许多误解,以及自闭症人士面临的挑战。
首先,忽视自闭症是一种“谱系障碍”,每个个体都存在差异性,并且差异可能很大。
案件的委托人是一对养育重度自闭症青年的父母。他们本来有两个孩子,患有自闭症的是小儿子,大儿子是品学兼优的医学生。然而不久前,大儿子在家死亡,凶手的嫌疑指向了小儿子——夫妻俩晚归回家时亲眼目睹了小儿子不停拍打躺在地上的哥哥的胸口,而哥哥最终因为胸部损伤而去世。(后来查明真相其实是大儿子上吊自杀,弟弟发现后想救哥哥于是拽断了绳子,哥哥是因为摔到地上后背着地所以胸部肋骨受损严重。)
上司把这个案子派给禹英禑的理由,主要便是因为禹英禑和委托人的小儿子都属于自闭症谱系群体,属于“一类人”,于是他想当然地觉得禹英禑更了解,也更容易跟对方及家长沟通。
即使禹英禑告诉他每个自闭症人士的情况千差万别,自己也从来没有与重度自闭症人士相处过,上司依然固执地觉得,禹英禑比起他这个圈外人,更具有“先天的优势”。
类似的“误会”出现在法庭上。当禹英禑指出小儿子由于自闭症心智低下,不具备基本的理解和表达能力时,被检察官反问道,既然你也有自闭症,那么你和他差不多吧,又怎么能像正常的律师一样辩护?
另一种偏见,是大众对自闭症的不了解,甚至污名化。
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一个“精神耗弱的傻子”杀死了前途无限的医学生,这一事件本身的争议性便在网上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类似的话禹英禑也听过不少。在她小时候,因为在城里的学校经常受欺负,父亲将她转学到了偏远的乡村小学,心想乡下的孩子们纯真善良,会更包容禹英禑。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虽然禹英禑总是考第一名,仍被同学们嘲笑为“低能儿”,并经常对她进行恶作剧。
对自闭症的错误认知,导致了对生命价值的偏见和歧视。禹英禑和案件中的小儿子都是自闭症谱系障碍人士,有共同的困境,都需要支持和帮助,需要改善群体的生存困境。
而他们不同的功能和程度,每个人的特质和差异决定了不同的支持内容和支持强度,以及个性化的方案。
最终的目的是,每一个体的生命价值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之分。
自闭症的“重量”
《非常律师禹英禑》开播之后,由于女主过人的法律天赋和呆萌的动作神态,在吸粉的同时,也不乏批评的声音,认为这样的设定似乎又陷入了美化、浪漫化自闭症这种障碍的套路。
但到了第三集,这样的声音便小了许多。有着与高大外形完全不符的低幼心智的小儿子,让人看到了自闭症更加残酷和现实的一面。
我想,这也是《非常律师禹英禑》能够小小出圈的重要原因之一。它对于自闭症的探讨,不只局限于一个“天才自闭症律师”的经历,而包含了对重度自闭症人士在内的整个谱系群体生存环境的严肃思考。
当然,电视剧终究是艺术作品,《非常律师禹英禑》又算是一部轻喜剧,大多时候都是轻松、温暖、有爱的,禹英禑本身也是一个智商高、又没有太大行为问题的谱系人士。
真实情况或许不会这么美好。但它至少为公众认识自闭症打开了一扇窗口,而我们也可以把这份“美好”当做一个努力的方向。
为自闭症谱系障碍人士创造一个更具包容和理解的环境,不美化他们,也不丑化他们,而是真正地了解他们,发现他们自身的可爱之处,和能够有效支持他们、提升生命质量的方式。
“不过,这要花很久的时间。有些事情努力马上就能见效,但沟通可不是这样。”这是禹英禑在接到第三个案件后,向父亲询问如何与自闭症人士相处的时候,父亲告诉她的话。
当禹英禑第一次站在法庭上,开始为被告辩护之前,她说了这样的话:
禹英禑从不掩饰自己的自闭症,也不依靠自闭症获取优待。作为韩国首位自闭症律师,以及足够幸运拥有充分理解和表达能力的的谱系人士,她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与重量。
若干年前,她也许不会有成为律师的机会,但现在有了。
如今,还有很多人怀有对自闭症的不尊重和歧视,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了。
道阻且长,希望我们一直在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