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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为啥看世界(三)旅行不是有钱人的专利

作者:星星雨 2020-02-28

文 | 田惠萍

我为什么带着大福看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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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之前,我这么多年的生活状态是生活工作两不误,我创办和发展了星星雨,直到我交班为止,我出差、出国的时候都会安排出旅行的时间。每当公办的时间过了,我要自己在那儿再留几天逛一逛,这让我积累了很多在国外独自旅行的经验。

我想说的是我要工作,但我也要作为田惠萍活着,我的兴趣、我的爱好,都没有被放弃,我喜欢烹调,星星雨的人说我做的火锅是全北京最好吃的火锅。我要带杨弢,单亲妈妈养育一个凯纳自闭症儿子,但这三者我都没耽误,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2017年年初。

2017年初,弢弢原来去的北京一家社会服务机构,服务费用提高,我觉得是被市场冲击的,我对这个机构的评价是公益性变得越来越弱,能力上变得越来越弱,这个能力大概跟追求相关、跟价值观相关。

理由是非常不可驳的:如果不提高收费,我们就维持不下去,这种服务模式就无法存在,所以服务费用从原来的3000元/月,翻了一倍变成6000元/月。

这笔钱对我来讲意义重大,相对于我的月收入,它不是个小数;对我过日子的能力来说,他的价值很高,等会儿跟大家说他价值有多高,杨涛不难带,如果我要花这么多的钱,那我要讲求效率、效益,就是性价比,我认为对于现阶段能够提供以好心为前提的服务来说,当然,市场上有很多人能付得起,但对于我们这样的贫困家庭,我不得不做出另一种选择,2017年4月,杨弢回归家庭。

我不攻击任何人或事或机构,这是中国民间服务的困境。如果我们制度性、法律性、保障性的服务跟不上的话,民间服务真的是非常艰难,因此逼良为娼也好、变形变质也罢,那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的稳定是奇迹,他的不稳定是必然。我从社会现象上来解释这个问题,我不单纯抱怨任何一个,这一点我希望大家对我所说的一切一定要建立在跟田惠萍同等境界的平台上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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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份,我再次思考“我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这跟二十多年三十年前不一样了,我现在年老体衰,如果让我1年365天1天24小时照顾杨弢,我的生活状态可想而知,但以目前的社会发展状况,我看不到将来保障性社会服务来承接;我真觉得我活得很值了,想要的都有了,而且生活给我的回报远远超出我年轻最得意时候的想象。

从赤道到北极,我的遗愿清单上早就划没了,所以还要往上面加点东西,我现在活一天活一年都是赚;我真的不愿意我的余生只有一个任务:为了照顾有障碍的家庭成员。

有些事情不代表想通了我才快乐,而是因为这些事情没有干扰到我,我才觉得我的生活是有希望的。

我的遗愿清单上还有一条没有划掉,就是我要一个人在巴黎这座城市生活一段时间。从前的旅行,我老是带着伴儿,我的那些朋友总说:你去哪,我要跟着去,我给你出钱都行。去巴黎的旅行,一定得是我一个人,我独自一个人去了北欧,真的很美好。在巴黎这座城市,我要一个一个的去拜访这些地方:我要去看大仲马的墓,我要去看谁坐过的咖啡馆,我要去拜见笛卡儿的故乡,关于去巴黎的准备功课我做了几十年,期间,我在巴黎机场转机很多次,可从来没有停留,我对它的一切都感兴趣。

2017年3月份我决定一个人去巴黎赴约,在那里住了8天。我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如果说我是一个旅行家,是有理由的,首先我从来不跟团游,凡是我去过的地方,它的历史、文化我都可以做一个专题讲座,当我离开的时候跟我的朋友发短信,说: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很迷人,离开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舍,但是唯独巴黎,让我离开的时候很难过,我不想离开它,我热爱它。终于,我的遗愿清单上又一条被划掉了。

我3月份刚从巴黎回来,4月份杨弢就回归家庭了,我当时想幸好我去了巴黎,实现了我的愿望,杨弢回归家庭,意味着我不可能一个人再旅行,可我遗愿清单上还有一条:我要在西西里岛呆一个月,这个我还没有实现。西西里岛只能自驾,西西里岛要注意安全,大家好像对黑手党的发祥地都有这么一种顾虑。我要去西西里岛住一个月,人说意大利是世界文化美术的发祥地,意大利的艺术文化之根,盘根错节就在西西里岛,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功课,一直等着有一个自驾的伴儿跟我去西西里岛,杨弢的回归,让我觉得生命不待,我想带着杨弢,即使坐长途汽车、公交车,也要去,于是我就做了去西西里岛的旅行计划,这就是我去年4月份的状况。

2017年夏天到美国的旅行是2016年策划的,也是我第一次策划带着弢弢的旅行,弢弢那时还没有回归家庭,但我当时的计划是肯定要带上他的,因为有孙忠凯(星星雨执行主任)跟着,还有我的几个朋友,有这么多人协助,而且在美国有5个家庭可以为我们提供住宿。我们当时是准备租一个中巴在美国转,4月份,弢弢回归家庭,7月份,我们按计划去了美国,我们从西雅图、波特兰到黄石公园,然后又继续向东,最后在亚利桑那州大峡谷结束,一共是32天,包括旅途34天。星星雨把这次旅行命名为“跟着大福看世界第一季”。

这一次的旅行,让我明白,当生活给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帮你打开了一扇门,带着杨弢旅行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最大的优势是没有了时间上的局限性,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只要我有钱,钱的事后面会和大家分享,我再也不用担心周末找谁带,两个周末弢弢会怎么样,我记得当我在冰岛,半夜站在欧洲和非洲大陆那个板块裂缝的交界地时,我写了一个顺口溜,其中两句是:

待到重逢日,梦里告杨弢。

这种旅行的快乐和美好,对我这种喜欢旅行的人来讲是莫大的幸福,这种幸福是弢弢付出了对妈妈思念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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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杨弢一起走,我临时提前三个月做了去奥地利的计划,说句实话我当时的勇气不足,去奥地利是因为在维也纳有一对当年我在外语学院的同学夫妇,他们在那里定居30年,我们可以住在他们家里。奥地利离捷克那么近,我想30年后重游一回布拉格吧,就又去了布拉格,你越做计划的时候越发现,一切都是可以操作的。

2017年的10月份到11月份,我们从奥地利走到了捷克,在布拉格结束了行程。有了这次成功经验的鼓励,从布拉格回来我就做了今年的旅行计划,原来没有计划要在奥地利呆一个月,计划是呆两周,结果没想到弢弢回来了,我就把原来的计划推翻了,重新做,我带着弢弢在奥地利呆了一个月。 

2018年4月份,我带着杨弢第三次出发,我们去了意大利的西西里岛。我们娘俩没有租车,也不会开车,我们就是背包客,在美国的时候我已决定今后带着杨弢走天涯,我美国的朋友把我带到一个专门经营户外用品的商店,我带着杨弢进去说:我儿子是自闭症,我要带他周游世界,因为我拿不动行李,他要负责背行李,找一个适合他的大背包。美国人看了他之后,给我提供了一个190美元的大背包,那时候我们的行头就置办好了,今年,弢弢就背着它去了西西里,坐了飞机、坐了火车,只有一个地方我计划失误,原计划坐火车,西西里岛周末火车司机放假,没有火车,公交车也放假,天主教的发祥地,上帝规定第七天是要休息的。我不得已打了辆车,幸好出租车司机不放假。除了那一次,我们就非常顺利地度过了28天,终于了了我的宿愿,我的遗愿清单上又划掉一条“西西里岛”这再一次证明杨弢有作为旅行家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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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份,我们去了南非好望角,其实我是去参加一个国际特教协会的年会,每两年举办一次,今年是在南非,我和美国前特教协会主席联合做一个关于中国自闭症社会服务现状的报告,我就多住了几天,会议费用只报销三天的住宿,其它的自己出。我把弢弢带到了非洲大陆的最南端--南非好望角。坐飞机的时候,我又把弢弢带过了赤道。在飞机上看到肯尼亚,2012年,我作为志愿者参加过一个环境保护组织的活动,工作的地方就在肯尼亚,非洲有一个东非大裂谷,你不要以为东非大裂谷是一个裂缝,那个裂谷里面是一个肥沃的地带,东非大裂谷和赤道线的交叉点就在肯尼亚,这个交叉点被称为是上帝在肯尼亚画了一个十字架,有了弢弢的陪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有色彩、更加有意义。

世界属于你,只要你愿意走进她,一切都不远。去南非算是一次公差,当我知道我可以带着杨弢走遍全世界的时候,我的遗愿清单上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做,就是我要去英伦三岛,对于我们来说英国是欧洲的一部分,但是现在英国闹脱欧,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欧洲人,历史上,欧洲人也不认为英国是欧洲的一部分,他们的关系一直就是若即若离的。

我自己在欧洲上学,在欧洲旅行,我可以去没有去过的国家,去没有去过的城市,我觉得很熟悉,但是英国我始终觉得很陌生,一直不敢轻易的去,我认为一定要准备好才去这个国家,带上弢弢以后,我开始做这个计划,有弢弢陪伴,我能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没有顾虑。

弢弢回归家庭照料以后,我的节奏反而更快了,我要趁我能走的时候赶快走,今年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央视主持人李咏癌症去世,很多人都很遗憾,我当时刚从伦敦回来,我想他可能都没有去过伦敦,可能他们夫妇有很多愿望,比如说等有一天咱们不那么忙了,等什么…等什么…,然后我们去周游世界,我想可能我们都有过这个愿望。相比之下,等哪一天田惠萍死了的时候,大家都会说她行了,她值了,她哪都去了。我当时真的有这样的一种感慨。

2018年,我在英国呆了34天,主要去了英格兰,擦边了一下苏格兰低地,因为苏格兰高地是我遗愿清单上的又一个地方,其实我的遗愿清单早就划完了,但是现在随着生活越来越精彩,我又往上添了一些东西,就是死前一定要做的几件事情,遗愿清单上我又添了一条就是苏格兰高地,但我又不能轻易去,尤其是带着弢弢,我总觉得我一切工作要做好,所以我今年先到苏格兰爱丁堡转了一圈,现在有谱了,苏格兰高地等着我吧。

2017年,我在布拉格度过了自己60岁的生日,我在卡夫卡的塑像前,跟他做了对话,之后,我对自己的生活也做了规划,我是一个一定要做计划的人,计划周期是五年,如果我还能活五年,这五年里那些事情是我一定要去做的,如果五年后我的生命到了终点,对我来说也没有遗憾,因为我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在伦敦呆了8天,但连所作功课的1/3都没完成,就这个城市我还是要来的,下一次我可能住半个月。

当年,带着我哥哥去佛罗伦萨,我做了详细的计划表,这计划表精确到几点几分我们在什么地方,我完全按照这个计划实行,下午4点钟在一个博物馆门口排队,我遇到一个团队,他们是一个北欧的家庭,请了当地的翻译,排队的时候大家顺便聊天,我说我们来自中国,我给他看我的计划表,他看不懂中文,但是他看到了时间和英文的地名后说:你这个计划做的比我都专业(他是一个专业的导游),看来你现在是完全按照计划进行。哪个博物馆的、哪个教堂的,哪一面墙上有一幅在全世界必须在意大利一定要看的画作,这我都列在我的清单上,人说三天佛罗伦萨能一网打尽吗?你在全世界都认为不能,我就敢把他的主要东西一网打尽。

其实,关于孤独症我不想再谈了,我早就退休了,早就远离这个圈子了,我现在的愿望是自己做一个专业的旅游网站,跟孤独症没有关系的。说句实话我做这些旅行攻略的主要参考资料,真的不是中国的门户网站上提供的,错误太多了,我可以一张一张照片跟你核实,哪张照片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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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把“带着杨弢周游世界----带着大福看世界”原因、经过分享给给大家,是想告诉你们:

第一,不是因为弢弢“康复”了,即所谓的好了我才带他去旅行的。我从来就说弢弢从来没有坏过,所以也无所谓好了。我是因为没办法,因为我喜欢旅行,弢弢又回归家庭了,所以我只好带着他走。

第二,旅行根本就不是什么康复手段,旅行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遗愿清单上的一条,叫周游世界,田惠萍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旅行是我和弢弢的一个新的生活内容,跟是不是康复手段没有关系,不是说带着孤独症孩子去旅行就叫打开门了,在家过日子就叫关起来了,跟这个没有关系;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爱好、追求和梦想,孩子是孤独症,并不影响我们去追求自己的爱好、实现自己的梦想,,关键是我们一定要追求带着孩子过精彩的生活这个目标,目标正确了,执着会回报你。

第三,旅行不是有钱人的专利,周游世界,语言不是障碍,饮食也不是问题,我带着弢弢周游世界不是因为我挣大钱了,依照现今中国的收入水平,我的收入在平均线之下,我就是靠退休金养老金生活的人。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个,一个是我特别会过日子,我们娘俩的消费都有计划都有预算,预算会精确到每周,我们一周的生活成本是100块,每月500块,剩下100块用来请客。

如果你带着孩子在外面流浪,两顿饭可能就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生活成本高是跟过日子的前提有关系的。我的这个的前提是只要我和杨弢在家,参加活动、参加会议、出差这是例外,旅行是例外。

我祖籍是山西人,山西人会过日子,这是我的父母给我最好的生活遗产。我2017年家里开始做一些改建性的装修,厨房要改建我没有办法做饭了,孩子们教我点外卖。点了外卖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做饭省了多少钱。2018年更好,星星雨为青少部的孩子们包了一个蔬菜大棚,总发蔬菜,菜都不用买。要知道在冬天的北方,一根黄瓜都两块钱,明天要到西双版纳了,我的旅行箱里装满了酱油、调料、辣椒、色拉油、盐等等,明天落地后的第一顿晚餐我要自己做。

出了国门,我这人吃饭的原则是绝不在餐馆吃中餐,我觉得中国以外没有什么好的中餐;我自己就是个厨艺精湛的厨子;我要抓住机会品尝不同的的文化、不同的风俗,就算不好吃,也要尝一尝,如果花钱就是换个地方吃中餐,那就太亏了。

现在带着杨弢旅行,旅行时间就变长了。去英国时我带了两瓶调料,小米椒切碎后酱油和醋腌,就是一种凉拌菜的方式。对一个自闭症孩子来说,变化对他们就是挑战,如果我在路边点一份便餐,他没见过,我放点调料,他就可以接受,再说这个即不贵也不重,带上并不麻烦。

我现在预定住宿的时候第一个要跟房东确认的就是附近有超市,这样放下行李我就可以去超市采购做饭的原材料。我有随手记账的习惯,即便在路边买了一块钱小零食我都会记进去,在英国的34天,我平均每天的花费是130多块人民币,这里边还包括生日那天我在泰晤士河一家极其豪华的饭店搓的一顿,60英镑,三十年前留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会做饭的人走到哪儿日子都不差,所以我要跟大家说,在家好好过日子你就能把日子过好,你离乡背井妻离子散地四处跑,最后什么过日子的本事都没有了。

第四,如果我们的生活目标错了,如果你觉得因为孩子是自闭症,生活的美好将你拒之门外,那你一定错了。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生活一定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前提是我们的计划是理性的、科学的、可操作的和可实现的。

大幅为啥看世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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