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研究：用于孤独症儿童词汇教学的词表设计与其有效性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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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ALSOLIFE研究院在中文核心期刊《中国儿童保健杂志》上发表的题为《用于孤独症儿童词汇教学的词表设计与其有效性探究》的文章，首次设计了适合于孤独症儿语言教学的名词词表，能很好地评估儿童词汇表达与理解水平是否同步，并在正常儿童和孤独症儿童内部区分出词汇发展在不同能力水平的儿童。

 

语言障碍是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儿童普遍存在的问题，有近三分之一被诊断的孤独症儿童在5岁时功能性语言水平仍处于未发展的状态[1]。语言作为社会交流的工具，其重要性不言自明，孤独症儿童早期语言能力水平可以预测成年后的社会功能及独立生活的可能性[2]以及孤独症样特质[3]。因此对于ASD儿童的康复训练，语言教学是必不可少的内容，目前对语言干预策略仍在探索的过程中[4]。

 

词汇作为“语言与生活经验的连接桥梁”，对其理解和表达的水平可以有效的衡量ASD儿童语言能力[5]。名词作为词汇中比重最大的词类，在儿童学习过程中是最先习得的[6]，其他词类（介词､形容词等）的习得均依赖于名词所创设的语境[7]，对名词的熟练掌握便可以帮助我们表达想法，进行简单交流[8]。因此开发一套适用于ASD儿童名词学习的词汇教学工具十分重要。

 

本研究旨在在现有量表和早教词汇表已有的词汇基础上，选取生活中对孤独症儿童表达需求和想法最实用的名词，通过化分词汇难度，开发一套适用于孤独症儿童词汇教学的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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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和方法

 

对象

 

在全国范围内通过互联网招募正常儿童（TD组）130人，覆盖全国28个省市及自治区，年龄范围20~91个月，平均年龄（49.7±17.5）月，其中男生62人，女生68人，父母学历为初中及以下､高中､本科､研究生及以上分别有14､32､69､15人和13､21､80､16人。

 

招募孤独症儿童（ASD组）195人，所有孤独症儿童家长均汇报儿童在医院被诊断为孤独症或孤独症疑似。被试样本覆盖全国30个省市及自治区，年龄范围22~94个月，平均年龄（50.0±15.6）月，其中男生163人，女生32人，男女比例5.09∶1，父母学历为初中及以下､高中､本科､研究生及以上人别有28､45､98､23人和19､56､92､27人。

 

两组儿童年龄（t=0.14，P=0.89），父亲学历（X²=0.98，P=0.81）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母亲学历以及儿童性别差异有统计学意（X²=8.37，146.73，P<0.05）。

 

材料

 

现有《汉语沟通发展量表》（mandarin communicative development inventory，MCDI）中已经包含30个月以下正常儿童常用口语词汇，其在临床和孤独症语言能力研究中的有效性也已被证实[9][10]，因此在本研究中词汇选取时参考了MCDI中词汇的类别设置。

 

由于前人研究中利用MCDI等量表测量正常儿童词汇水平经常遇到的天花板效应，本研究在每个词汇类别中选取了一些稍有难度的常见口语名词，同时考虑到语境关联对孤独症儿童词汇学习的影响[11]，增加一些现代儿童经常接触的新词（如平板电脑､雾霾等），共列出480个常用名词，将其难度分为低､中､高共3个难度等级，难度分级由本文中的3名作者共同完成。

 

考虑到网络问卷作答时间对完成质量的影响，应尽量将作答时间控制在10min之内[12]，因此对480个词进行了精简，在保留所有名词类别的基础上，从每个类别中选择1/4~1/2有代表性词汇，如对于教学用具类别，原始词汇包括书､纸､作业本､黑板､白板、剪刀､胶棒､胶水､铅笔､水彩笔､颜料､文具盒，进一步分析发现这些词从属于书本､手工用品和学习工具，因此该类别保留了书､胶棒､文具盒3个词汇。以此为标准，最终选取了121个有代表性名词作为最后的评定材料，其中低难度词汇81个，中等难度词汇15个，高难度词汇25个。见表1。

 

评价方法

 

专家评价

邀请1名精神儿科临床医生，1名心理语言学专家，1名一线孤独症干预教师同时对所选择的121个代表性词汇的合理性进行评价。

 

参考MCDI量表的内容和形式设置[13]，将选取的121个词汇设计成“词汇评估量表”，由家长根据儿童的情况给每个词汇在理解和表达两方面评分，所有参加评定的家长在评定之前需要阅读统一的指导语，以确保理解评定任务。

 

对一个名词的理解定义为“掌握它的颜色､形状､大小､材质､声音､味道､功能等”，对一个名词的正确表达定义为“能自发的在恰当的情境下说出这个词”。评分分为0､1､2分，0分代表对该词完全不能理解/表达，1分代表在个别情境下有理解/表达错误的情况，2分代表能在不同的情境下正确理解/表达该词。词汇在评定时随机出现。

 

统计学方法

 

本研究所有数据采用SPSS22.0进行统计分析[14]。

① 计算每个被试对于所有词汇的理解和表达分数的平均分作为该被试理解/表达得分，在两组内部，分别在组水平和个体水平对理解和表达得分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

 

② 在两个组内部，将年龄分为<36个月､37~48个月､49~60个月､>60个月四组，为了综合考虑词汇理解与表达水平，将每个词理解分数和表达分数的平均分作为该词“掌握程度”得分。分别以难度（三水平）作为被试内变量，年龄（四水平）作为被试间变量，在两组被试中分别进行多元方差分析。采用双尾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表1测评所选词汇

Tab.1 Words list of evaluation

 

结果

 

专家评价

 

经过评定，3位专家均认为问卷的内容编制合理。首先，所选择的121个代表性名词是日常生活中学龄前儿童经常看见或使用的物品，能满足ASD儿童日常提要求和表达简单想法的需要，对于这些词汇的命名､指认的学习，可以提高ASD儿童的认知能力和语言能力。

 

其次，问卷评分方式在MCDI词汇问卷评定方法的基础上设置不同级别的得分，可以更好的区分儿童对不同词汇的理解与表达水平差异。再次，问卷从理解和表达两方面评分，符合正常儿童理解发展先于表达的理论，也符合孤独症儿童接受性语言与表达性语言发展不平衡的事实状况。

 

最后，问卷内容和长度适当，家长作答时不会因为词汇过于简单或者问卷过长而产生厌倦，得到的评定分数较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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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理解与表达能力的发展 

 

在组水平分析结果发现，正常儿童词汇的理解和表达分数差异无统计学意义（t=1.748，P=0.083）；ASD儿童对于名词的表达水平显著落后于对其的理解，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18.31，P<0.001）。

 

个体水平结果发现，在正常儿童组，有53人理解与表达水平有显著差异，其中35人理解水平显著高于表达水平。在ASD儿童组，有135人理解与表达水平有差异，其中92人理解水平显著高于表达水平。

 

该结果表明利用研究所选词汇进行家长评分可以较好地反映两组儿童整体的理解与表达发展水平，并且对于每个个体，能有效地检测其理解与表达水平发展是否同步。

 

词汇难度分级的合理性

 

个体水平结果

在个体水平，在两个组内分别将被试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列，将每个被试在每级难度词汇上的得分作图。

 

如图1所示，在正常儿童组，大部分儿童对低难度词汇掌握程度得分最高，高难度词汇最低，36个月以下的儿童对于低难度和中难度的词汇理解和表达仍然有很大困难，到了60个月，大部分儿童对于低难度和中等难度词汇的掌握程度达到满分，而对高难度词汇还不能完全掌握。在ASD儿童组，虽然同龄的被试个体差异较大，但是对于大部分儿童来说对词汇的掌握程度得分也是低难度词汇最高，高难度词汇最低。

 

| 注:图A为正常儿童，图B为孤独症儿童。

图1：正常儿童和孤独症儿童随年龄增长对不同难度词汇掌握的变化

 

在两个组内部的多元方差分析结果（图2）表明，在正常儿童组，难度主效应显著（F=204.67，P<0.001），年龄主效应显著（F=37.40，P<0.001），二者交互作用显著（F=12.2，P<0.001），简单效应检验表明对于60个月以下三个年龄段的儿童，低难度词汇得分显著高于中､高难度词汇，中等难度词汇得分显著高于高难度词汇。对于60个月以上年龄组的儿童，低､中难度词汇得分无显著差异，但均显著高于高难度词汇得分。

 

在ASD儿童组，难度主效应显著（F=234.48，P<0.001），年龄主效应显著（F=17.20，P<0.001），二者交互作用显著（F=4.95，P<0.001），简单效应检验表明对于36个月以下年龄段的儿童，中､高难度词汇得分无显著差异，均显著低于低难度词汇，对于36个月以上三个年龄段的儿童，低难度词汇得分显著高于中､高难度词，中等难度词汇得分显著高于高难度词汇。

 

 

| 注:图中数据为均值（标准误）#P<0.001，^P<0.01，~P<0.05，n.s.不显著。显著性标记顺序:低vs中，低vs高，中vs高显著性标记:ASD组（左侧）,TD组（右侧）。

图2：不同年龄正常儿童与孤独症儿童对于不同难度词汇的掌握情况

 

从图2中还可以看到，ASD儿童49~60月龄组的词汇掌握水平和正常儿童36月龄以下年龄组相当，60月龄以上的ASD儿童对中､高难度词汇的掌握水平上有超过36月龄以下正常儿童组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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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

 

词汇表达与理解的同步性差异

 

应用本词表中词汇进行研究，在组水平发现正常儿童总体的词汇表达与理解是同步发展的，而ASD儿童对词汇的理解能力先于表达能力的发展，ASD儿童这种理解与表达不同步的模式和正常儿童婴幼儿时期的词汇习得模式十分相似[15]。

 

在本研究结果中也发现，5､6岁的ASD儿童词汇水平仅相当于正常儿童36月龄以下水平，说明其词汇发展较晚，且词汇的习得模式不成熟。在个体水平，对于两组中理解和表达能力有差异的儿童，大部分理解优于表达能力，但也有少部分儿童表现出表达优于理解的特点，以往研究发现对于正常儿童，语言理解的发展往往优先于语言表达[16]，对于ASD儿童，国外也有研究发现这些儿童的理解能力优于表达能力[3]，但有研究也发现其表达能力优于理解能力[17]，在我国也有研究发现了相似结果[18]。

 

本研究的个体水平结果提示，由于儿童发展个体的差异性，每个儿童理解能力与表达能力发展是否同步，哪个方面能力更好都是因人而异的，组水平结果只能代表该群体大部分儿童的发展特征，而不能代表每个独立个体的发展情况。

 

最新的一项研究表明ASD儿童不能像正常儿童一样在不同的感知觉通道之间泛化对词汇理解与表达的能力[19]。因此，对于孤独症儿童这两方面能力需要通过命名､指认等项目分别进行训练。

 

本研究制定的词汇能很好地测量孤独症儿童在组水平和个体水平理解与表达发展情况，结果与之前研究结果一致，说明词汇内容设计合理。利用该词表，也可帮助特教老师和治疗师追踪孤独症儿童词汇理解与表达水平，及时对教学做出调整。

 

ASD儿童词汇水平发展与词汇难度的关系

 

本研究发现，对于正常儿童和ASD儿童，在各个年龄段的组水平和个体水平所用自编家长问卷都可以很好地区分不同难度的词汇，说明该词表的难度分级是合理的。ASD儿童在词汇习得顺序上类似于正常儿童，按照由简到难的顺序掌握。交互作用的简单效应检验结果说明不同难度的词汇适用于不同年龄的儿童，中､高难度词汇对于36个月以下正常儿童和48月龄以下孤独症儿童难度较大，而低难度词汇对于60个月以上的正常儿童较为简单。

 

有研究发现ASD儿童的词汇发展虽然与同生理年龄儿童有显著差异[20]，但是却接近于同发育月龄的正常儿童[21]，说明在一定的自然语言情境和语言干预下，孤独症儿童也可以发展功能性语言。这提示教师在语言康复干预中，需要选择适合孤独症儿童生理和发育月龄难度的词汇进行教学，48月龄以下只建议教授低难度词汇，48月龄以上可以逐步纳入难度更高的词汇。

 

本研究的不足

 

本研究仍然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我们所选择的词是在MCDI基础上进行拓展的，即使是低难度词汇对低龄儿童也有一定难度，因此可以看到很多<48月龄儿童存在“地板效应”，如果纳入更简单的一些词汇，展现地板效应的年龄应该会大大减小，也能更好地说明词汇难度分级的合理性。

 

其次，本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开发一套能实际应用于孤独症儿童教学的词汇表，而不是一个评估工具，虽然在本研究中能很好地用这些词汇测量儿童的理解和表达能力，但是未来的研究中仍需要用这些词汇进行教学后再收集儿童的学习情况，更直接地测量利用该词表进行教学的有效性。

 

最后，本研究中纳入的孤独症儿童最大只到8岁，而就算是到了60个月以上，ASD儿童词汇掌握仍然处于很低的水平，有研究发现孤独症儿童语言能力从9岁开始迅速发展[22]，最终能达到和正常儿童可比较的水平[23]。

 

还有研究发现孤独症儿童在8岁时表达性词汇水平处于正常儿童两个标准差之外，到了12岁时和正常儿童没有差异[24]。近年来的一篇元分析综述中也发现了各个研究中有类似的结论，即孤独症儿童的语言发展水平一直在“追赶”正常儿童[25]。因此，纳入更大年龄的ASD患者，测量其这些词汇上的理解和表达水平，可以探索该教学词汇表在ASD患者中的适用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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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岱岳 王碧君

文章发表于中国儿童保健杂志2020年12月第28卷第12期CJCHCDEC.2020，Vol28，No.12.